点点梨花片片云
——赏《故乡的云》与《梨花又开放》
文/杨慧莹
思乡一直是中国古典诗词中亘古不变的主题,歌曲中也是如此。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两首不同时代、不同意境又有着许多共同点的思乡歌曲——《故乡的云》和《梨花又开放》。
第一次听《故乡的云》时,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儿,大年三十儿晚上搬个小板凳,坐在黑白电视前,听着电视中那个有着一双蓝眼睛的费翔深情地唱。那一年,是1987年。
“天边飘过故乡的云,它不停地向我召唤,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,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:归来吧归来哟,浪迹天涯的游子;归来吧归来哟,别再四处飘泊。踏着沉重的脚步,归乡路是那么的漫长,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,吹来故乡泥土的芬芳。归来吧归来哟,浪迹天涯的游子;归来吧归来哟,我已厌倦飘泊。”
第一次听《梨花又开放》时,我已是十岁男孩的母亲,因为举家搬到小城,老家已许久没有回去。梦里常出现老家的小院,一排一排的翠绿的小菜,长长短短如诗。醒来却发现身在城市,老屋已经无人居住,檐下呢喃的燕子因为没了人气早已四散飞走。并不远的老家,回去却已不易了。
“忘不了故乡,年年梨花放,染白了山岗,我的小村庄。妈妈坐在梨树下,纺车呜呜响,我爬上梨树枝,闻那梨花香。摇摇洁白的树枝,花雨满天飞扬,落在妈妈头上,飘在纺车上。给我幸福的故乡,永生难忘,永生永世我不能忘。”
这两首歌,同样是在表达思乡。人的情感是抽象的,怎么把这种抽象的情感表达出来呢?直抒胸臆,当然是一个途径,但是我们中国人可能血脉中就有着含蓄内敛的一面,所以我们更多地是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情感。古人留下了那么思乡的诗歌,有许多都是把情感寄托在具体的事物上的,我们所熟知的《静夜思》《渡荆门送别》《泊船瓜洲》《天净沙·秋思》《次北固山下》,都有描写景物的句子。有的是触景生情,有的是移情于景,不管是哪种手法,景和情不是分离的,而是融合的。
《故乡的云》把厚重的思乡情寄托在了那一抹轻云上,心中有故乡,于是望着那飘飞的云朵,心已飞回故国:这片云莫不是从故乡飘来的?它飘到我的眼前,飘到这异国他乡,是不是也曾飘过故乡的人眼前,飘过故乡那难忘的山山水水?哦,这云啊,一定是吸收了故乡那潺潺的山溪,一定是吸收了田间那朦朦的雾气,一定是吸收了乡人眼中那莹莹的泪光,否则,它怎么会如此纯洁?否则,它怎么会如此轻盈?这拂过耳畔的轻风啊,是不是在低语:归来吧,归来哟,浪迹天涯的游子;归来吧归来哟,别再四处飘泊。
《梨花又开放》则把这份情感寄托在了那株雪白一片的梨树,此时,故乡的梨花一定又是满山岗,染白了山里的小村庄。想那儿时,我坐在树杈上,轻摇树枝,花雨纷飞,梨树下纺线的妈妈头上带着一片素白,向我微笑。那时的她,多么年轻!可是,如今,小村还在,梨花还在,树下的纺车已不再响……
什么样的景物易成为思乡的寄托或易引起思乡之情呢?明月自是不必言的——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,“春风又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照我还”;还有流水——“仍怜故乡水,万里送行舟”,“ 请君试问东流水,别意与之谁短长?”;还有落叶——“落叶他乡树,寒灯独夜人”,“砧杵敲残深巷月,井梧摇落故园秋”;还有归雁——“他乡共酌金花酒,万里同悲鸿雁天”,“乡书何处达,归雁洛阳边”;甚至风——“异乡物态与人殊,惟有东风旧相识”“ 长风几万里,吹度玉门关”;甚至雨,“君问归期未有期,巴山夜雨涨秋池”,“阶下青苔与红树,雨中寥落月中愁。”
可以说成为情之所寄、情之所发的景物太多了,也可以说心中有情,物物有情。眼中看到的景就是人心中的景啊!其实也可以说,是诗歌的抒情主人公们在看景,也是景在看他们,和他们的内心在对话。于是,他们让读者的听到的不仅仅是外部世界的声音,更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交响。
这样的写法,把抽象的变为具象的,把不可感的变为可感的,把物象化为心象,实在是高明。我们分享的这两首歌曲也借鉴了古诗词中的这种写法。
让我们再来比较一下这两首歌曲的不同。
虽然同是抒发思乡之情,但是《故乡的云》抒发的感情比较集中,就是思念故乡,而《梨花又开放》的感情则是思念故乡、思念母亲、追忆童年的融合。
其次从抒情主人公的性别来看,一个是离乡多年、漂泊在外、经历人世间沧桑的中年男子,一个是离家多年、依恋母亲、难忘纯真童年的女子,一个是沉郁深厚,一个是细腻哀婉。性别的不同,其实只是容易看到的,还有人生经历、心理状况等的不同,都造成了在同一事物面前,表达同一种情感时,结果都是不一样的。这也许就是文学创作中的“主体性”吧!
点点梨花片片云,隔山隔水故园心。愿今夜,细雨梨花梦中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