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“雁”非彼“燕” 

河北名师田贺书工作室

唐山市开平区教研室  

闫红英

近日，一些同学针对《次北固山下》一诗中“归雁”这一意象提出了质疑。他们很困惑，为什么诗人要用此“雁”而不是彼“燕”呢，闫老师在这里将从“归雁”在本诗中的表情达意切入，从“雁”与“燕”自然文化方面的特性入手为同学们解释一下。

我们首先看这首诗

“客路青山外，行舟绿水前。潮平两岸阔，风正一帆悬。海日生残夜，江春入旧年。乡书何处达？归雁洛阳边。”

由诗题和“客”字表明了诗人此时的境遇是作客他乡，“日生残夜”、“春入旧年”，表示时序交替，让人感到时光流驶，且匆匆不可待。诗人离家日久，年复一年旅居他乡，见到此景，顿生思乡之情，于是借“归雁”传递家书，传达对家乡、对亲人的思念之情。

看来呀，诗中的“雁”作为一种意象，是带有诗人主观情感的客观景象，含蓄地承载了诗人的思乡念亲之情。

那么，诗人为什么要用此“雁”而不用彼“燕”呢？

其实，从自然的特性来说，“雁”与“燕”都属于候鸟，随着季节的冷暖南北迁徙，春分前后由南方飞到北方，秋分过后又会迁往南方。正因为如此，“雁”与“燕”都可以触及深藏在羁旅他乡之人内心的情绪。如王炎的《点绛唇》中写道：“雨湿东风，谁家燕子穿庭户。孤村薄暮。花落春归去。浪走天涯，归思萦心绪。”又如王维在《使至塞上》中叹道：“征蓬出汉塞，归雁入胡天。”但是“雁”因为苏武“雁足传书”的典故，更有一种历史与文化的渊源，成了信使的代名词，是古典诗歌中“传书”“捎信”的主要媒介。

除此之外，《诗经》中有诗句"燕燕于飞，颉之颃之。"说明燕子喜雌雄颉颃，喜双飞双栖。于是，在古诗中，“燕”成为了爱情的象征。诗人由此也常常以“燕”表达有情人之间的相思之苦，独居之恨。如晏殊的“无可奈何花落去，似曾相识燕归来。小园香径独徘徊”，就写出了孤独惆怅的心境和相思之情。再加上“燕”喜欢回归故巢，故有“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”一类的诗句，用“燕”来表达物是人非之感。所以，“燕”这一意象与《次北固山下》所要抒发的思乡念亲的情感不是十分妥贴。

而“雁”在《诗经》中有诗句“鸿雁于飞，哀鸣嗷嗷”。在迁徙途中，发出阵阵哀鸣，这就让离亲、离乡、去国之人产生情感的共鸣，以此在诗中寄寓诗人思念亲友、感伤飘零、盼归故乡、忧国忧民等情感，其承载的情感力量比“燕”更大，更深沉。可以说，凡有“雁”字，必有离愁。如李清照《一剪梅》中，“云中谁寄锦书来， 雁字回时， 月满西楼”，写出了对丈夫的思念；范仲淹《渔家傲》中的“塞下秋来风景异，衡阳雁去无留意”，写出了守边将士眷念故乡之意。那么，王湾在《次北固山下》中，以“归雁”结情，恰如其分，大气蕴藉。

还有，据资料查证，“燕”有一个癖好，总是在夜深人静、明月当空的夜晚迁飞。而“雁”则是日夜兼程，奋力飞回故巢。那么，按照这样的自然常识，《次北固山下》中由“海日生残夜”可知，此时已是黎明时分，诗人眼前看到的亦应是“雁”而不是“燕”。

“雁”与“燕”这两个意象，貌似相似，实则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和审美意蕴。意象的选择与使用，与诗人所要表达的情感意念是密不可分的。学习古诗词就该具有同学们这种大胆质疑和深入研究的精神，这样，我们对古典诗词的欣赏品位与审美情趣也将不断提高！